我的爸爸是一名“码农”。爸爸总是跟我说,在外面介绍他要用“诗人”“同人社团主催”之类的话,妈妈把我拉到一边说,你爸爸就是一个“码农”,我很疑惑,爸爸不是农民啊,妈妈又说,你回乡下老家的时候看到房子有多大?现在我们家又有多大?还不如农民。妈妈笑了,我也笑了,不远处坐着的爸爸也笑了。
  爸爸对待工作很认真。因为妈妈是高中老师,每天都要十点回来,连星期六也上课,爸爸更是天天住在公司,所以就在门锁上录了我的指纹,进门一喊“热菜”,饭菜就热好了。爸爸每次打全息电话,好像霜打的茄子,无精打采地说话。尽管这样,他还是任劳任怨,虽然每次装出来很舒服的样子,我还是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和妈妈伤心。有一次爸爸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班里很多人都玩过的游戏,给我看开发名单有他的名字,那时,我觉得爸爸的努力已经融入了很多人的生活,也高兴起来了。
  爸爸有很多拿手好活。我看过爸爸高中写的诗,有一句:“被褥翻动的刹那,我扣紧扳机,是风倒毙在黑夜里的声音”,我跟爸爸讲,这是拟人手法,他竖起大拇指表扬了我,还说风其实是妈妈。爸爸是博士生,差一点点当了教授,但是因为脾气很大,那边的人都不喜欢他。后来就当“码农”,妈妈跟我说,爸爸早读几年博士可以直接当领导,我以后就能进四大名校。爸爸还画画,要么是红白衣服的姑娘,要么是黑帽子金发小女孩,要么是她们抱在一起,这些画在我爸笔下活灵活现,栩栩如生。他偶尔还穿妈妈以前穿过的cos衣服,唱日语歌,拍视频发到B站,有很多人关注。我很佩服爸爸在任何地方都很强。
  爸爸有时候也会很委屈。有一次把VR给我玩,我就在里面找点新游戏玩,不小心选了有很多大姐姐的一个游戏,我玩这个不明白,问爸爸,这些大姐姐都脱衣服是要洗澡吗?爸爸很奇怪地喊了一声,妈妈这个时候进来,用长沙话骂起了父亲,我听不太懂,但好像是说爸爸嫌弃了妈妈。我更不明白了,连忙脱下VR,跟爸爸妈妈道歉,妈妈火气很大,爸爸那么委屈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。
  我的爸爸有优点,也有缺点,但是这个有缺点的爸爸,像一座大山,托举着家庭这座庙,也和群山一起托举着祖国这片天。爸爸为了美好未来努力奋斗的美好品质,值得我永远学习!

  关于市场是什么,我遇到过很多政治老师,他们似乎都试图讲清楚它,终于还是晦涩得很,像是根本就没想让人明白;然而最近,我对此忽然有了很深刻的感受。举例来说,五一假期里,纵使跑遍武汉三镇,也找不到五百元以内的酒店房间,且这些房间经常停水,夜里还能身临其境地听到隔壁叫床,令人反胃。还有一件事更加恶劣——两个月前电脑彻底报废,那时我才发现,电脑配件市场早已翻天覆地,尤其于显卡,不仅价格翻了三四倍不止,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。此事来龙去脉是这样的:大概因为比特币、以太币之类的暴涨,显卡全部被庄家买来挖矿,不仅市场上哄抬物价,连生产商都死不要脸涨了售价。我于是盼着盼着泡沫破裂,大矿难到来,可始终只有资本翻云覆雨,他们不亦乐乎。出于对专业前景的敏感性,我脑海中不免浮现出很可怕的想法:如果神经学研究和脑机接口技术成熟,那么接下来,我们就会看到在市场上,人们争相捞起一把下水,就像逛一家上世纪的肉铺,下水里有脑子、眼睛、脊髓……然后一个脑子变成一万片脑子,它们分别在局域网里得到一个IP地址,效忠于网络中心的矿机。就这样,他们要杀光世上的猪,还有牛和羊,最后则开始打起自己人的主意…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。说到底,我只是想组装一台新电脑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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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理说明

  本作的奇数章节与偶数章节,原来分别属于两部不同的作品,后者是谭海生关于生活经历的笔记,彼时他在武汉珞珈山下的一所大学读计算机科学专业;而前者是他当时正在创作的一部小说,以晋末宋初时期为时代背景。这两种作品的对应章节几乎同时成文。后来他刻意将两作交错成一书,显然牺牲了连贯性,但也可能是为突出两个故事的某种联系,总之应相信有其用意。还需要强调的一点是,本作全部叙述都是客观真实的,因为本人与其中人物都颇有交情,或者说颇有研究,足以做此保证。

“作者” 于珞珈山
2031年5月10日 黎明

  水面一般的青石板路上,阵风悄然滑过。树木飒飒间,时有野猫大叫其春,铅黑的夜中倏烁出猫眼冷的光,沿着院墙,月华静静地落在脸颊上,逐渐凝成了露水。置身此中,一切感觉仿佛都在下沉,使得这夜晚有着令人成瘾的深邃。在我们的另一种视觉里,整个宇宙就是乌亮的太阳,它放射着晦暗,万物又反射呈现出同往常大相径庭的浓烈色彩,倘若你多愁善感,你也将乐于阅读晦暗。巷道里,更夫们手提灯笼和锣,勉强维持着一些光亮与热闹,像外乡人一般格格不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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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的名字就叫谭海生。当时我的情况是刚刚被舍友叫醒,他勉强穿上一件夹克。走廊依稀响起稀疏连续的脚步,又像是窗外雨声的回响。才翻出衬衣,就有风呼呼包裹住我的裸体,浑似倒霉孩子拿凉手来插后背,整个人都硬了起来。武汉的春天他妈刮这样的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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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黎明时分,蓝荧荧的天光从云隙间漏下,铺在长江上,让江面看起来似整块未染匀的绉纱,牵连着一脉江边丘陵。那些丘陵很多长着秃疮。飞鸟的剪影在半空盘桓,江岸上举目皆是废弃窑池,里头落满鸟粪。在迂曲的沿江官道尽头,一座小山包从土扁盒子中拱出来。这就是伯夜赴夏口城路上的景象。进城后,风物又大变。首先能够看见满街眩目的琉璃瓦,东倒西歪垫在夯土民屋上,颇显得魔幻。城里还不时充满呛人的黄烟,这种黄烟在大雨后就掉在屋上路上,变成五彩斑斓的泥巴。曾有骑牛道长过境时撞见,把泥巴当宝贝带去炼丹,吃死了一打弟子。好多年以前,夏口城——现在的武汉市,就是这么个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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