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谭凯高一,是年夏,有豪雨,楼中人皆倚栏观雨,莫敢出。凯悦,走而下驰雨中,抔雨水湔颜,吟号曰: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”观雨者层叠如巢蜂,无不拊手欢呼者。辰州徐醴时同年,云:“吾在田园时,尝迎雨垄上,顺风呼号,快莫过于斯也。”

化学郭先生执教,欲制氯气示范。反应激烈不能制,而氯气者毒,师生皆奔避。

黄进瑞尝获电池三,以为电解池,制卤于教室,所生氯气难忍,遂休。会王镕天有硫酸铜数钱,谭凯得之,与进瑞,遂少试于电解池,铁器入辄化金,众人叹之,自是三天求镀者不绝。化学赵先生见曰:“实践固好,莫要乱搞。在教室里搞那还是要不得。”

何紫东以睿智得人心,为众人所拥立,称主席,号为何克思主义国。筑阿房于寝室,囊八方之山河。主席常有高论,数归弼国之士,人民之爱,国势之盛,震动天(花板)下。奈何高二以降,天下动荡,百官文武寻皆分散,国无继,何公遂隐亡。

时学校禁严,森然如囹圄。钟国豪欲出不许,隐迹于人群,图出之。方得出,阍人见,速引手执之,仅毫距。国豪暴走,相逐数十尺,竟脱焉。

仇文彬、谭凯备竞赛,有机房密匙,二人复刻之,分与众。向晚之时,机房既无人,众人入而游戏,玩拳皇、CS者,看番观影者,络绎不绝,欢呼彻夜。竞赛不得行,颇有喧宾夺主之势。或悔而自发之,由是事息。

麓山好声音第四季,谭凯、黄进瑞苦不得入,相谋遥视塞场。遂秘入小学部学生处,破解监控密码,遥控小剧场之摄像头,因观之。未几,进瑞惊跫声,怖而逾窗。学生处主任视灯火,突入室,执二人,亟命有司裁之。事既平,以进瑞复制监控软件,二人可随处调动,竟不愠反喜。

谭凯曾景明同游岳阳楼,既无票,而记不能诵,愤而环垣,得一攀处,登垣而陟楼,吟风赏湖如故。

高考前一百日,方上元,谭凯煮汤圆数十,囊之,邀何紫东至操坪。二人迎风而赋,东拜孔子曰:“尔老其佑吾贱秀才哉!”箕踞操坪,于是解碗囊,汤圆冷,二人晏然食之,交谈乐甚。

谭凯素憎贺寝务,尝以锡地书“贺老六”云者,寻为贺寝务所察,辄面叱凯,命除之;而今其字依旧者,盖锡迹难却也。

黄睿爱猫如爱子孙,时晚自习前,睿途遇胖橘,即盘腿以踞猫,弄声抚之,耽迷忘时。于是楼中人尽观其撸猫,皆以为谈资。

会音乐课,谭凯令钟国豪、童炜杰各执一帚,击椅以为板鼓,己则歌《沧海一声笑》,狂吟醉舞,满座皆惊。

黄睿善御滑板。每会上学,途人众,睿施板中行,逶迆翻覆,如入无人之境,虽乘风平津而莫之及。

唐嘉琦工于书,尝受教乡里翰林之门。先生使钞诗,众皆以硬笔速书,嘉琦独援毛笔,初徐徐而书,而后稍稍不拘,乃至墨飞尺远,案上多有渐染。又作真草隶篆,众不知其所以,书毕,其字或如破竹,或如蛟龙,莫不叹服。

谭凯好为民乐,尤善鼓六弦琴。尝夜携醴操琴至主席台,既饮毕,鼓琴而咏,众少聚而和之。后值巡夜,为主任所禁,遂无复乐歌。

盛寰翔能鼓琴作清声,乐其音者众。时班会举,寰翔应召操弦,并唱艳曲,逢检察入,闻声而驻足迷恋,竟忘命矣。

谭凯所佩印信皆自刻,唐嘉琦每见辄叹其篆法流丽。夏金华先生曾令刻二章以臧否诸生,凯初不愿为,竟服于命,由是一年恶刻。

唐嘉琦治岐黄,谭凯时屡崩衄,目畏光,咨于嘉琦,正欲切脉,望凯悴容,笑语凯:“卿当节制,自将痊愈。”凯不之信,后果大作病。

夏金华先生推能量场之说,召会诸生,品第万象人物,定其能量,梵呗、经文、博爱者则正能量,摇滚、漫画、忿狷者则负能量。凡见有愁容及读杂书者,皆援说斥之。

邓晨解品粉,尤嗜柳州螺蛳粉,世称“螺祖”。凯尝从晨食,至馆门,凯不堪其臭,遂欲反走,晨强入之,凯自是乃以为仙馔,日再食之。晨云:“食而不涩,辛而不汗,杂而不羡,出而不秽,方得其滋味。”凯未几而能行如此,粉汤齐啖,出则临风解衣,不复馊臭矣。晨谓云:“业已登堂入室。”

班内有公映约翰列侬之乐曲者,或见其形貌,谓徐醴颇类之。列侬,英国之英俊者也,素作放浪态,兼爱高简,贬物奉我也。而醴心性亦近焉。

徐醴尝假谭凯之出校符,其中有肖像,醴以示李典真,睹之曰:“彼得无姦汙之徒耶?”醴甚惊,不复言及之。

肖雅威贞直淑和,不自标持,近义而弗烈。善篮球,赛球则乘胜不让,及胜,乃与对方纵谈,更衣而复文质彬彬,女生慕之者尤众。

时诸生观蹴鞠,张思恒攻守得势,何紫东叹曰:“雷厉而从容,若阵之有儒将,更不论其俊色。”而或谓张思恒玉树微瑕,盖其勤于案牍久以致颈首悬倾矣。

李典真面貌姣好素净,多情能文,然好短他人,时人是以多不知其美也。

蒋思嘉有清丽貌,言笑柔和,或暗目之曰:“《诗》云:’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’,不过如此矣。”又常伫廊中,抚阑干而望远,目若哀婉,谭凯从窗后见曰:“莫非’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’乎!”

何紫东素有清容,或蓄美髯,亭峙廊中,女子过者,莫不拊肩问候。谭凯土木形骸,尝从紫东立谈,见者谓二人“柏栎”。

后生有佳丽者,褐发青瞳。年级组长疑其染发,乃数问讯,既知其天然,反求染黑。

黄易峰有伟容,不怒而自威,或谓有旄仗下形。尝坐讲台督秩序,谭凯摹画之,时人见画而叹其岸然。然其性甚亲和,众亦爱之。

向者仇文彬好gal,经阅电波系之属,思多诡谲。尝证道不能自洽,几致昏乱,乃倾墨著小说数卷,及著就,矛盾竟解,顿觉开明。

马晨耀撰时论,师儒咸称旨高,遂促晨耀数易其稿,散派各班诸生,以为论文楷范,并讲授之。

邓晨善治高数,又穷格物理,尝与谭凯共注课标数学,时凯号“名堂”,晨号“螺祖”,及书成,因命曰“名螺宝笈”。书既流通,夏金华先生以为野撰,故亟难之,后会乐雍喜先生与晨辩,不能折晨,乃默许之。逾岁,邓晨、苏舜禹复读,携至新校,声问更著于上下,一再翻印,以至每案必有此书。

晚自习时,有先生居于室外而对策解惑。素患访者拥围嘈杂。夏先生将治之,遂令访者以姓名次第书于黑板,当有对则出入不许,既归而后者可出。师生皆以为善。

方高考前月,邓晨谭凯屡翘课而食螺蛳粉。夏先生巡班,适逢晨、凯退,止之,厉声而训,即令检讨。偿罚凯等锢坐于教室,学未放不可起,遂至于高考。凯、晨之考胜,盖有其助也。

蒋震先生典班政,时谭凯放浪,成绩愈下,语文尤甚。震语云:“汝可知千金之家不修门户,谁得而识其显贵哉?今汝不事学习,成绩荒废,此考汝当如之何?”曰:“胜败有命,自将候之。”震笑而非之,又曰:“既然,未若汝立一誓。”凯即曰:“小生知之。然则誓考进前五十。”后稍悔。然凯重声名,遂奋学,应之。后又誓默写全对,亦应之。自是震不复顾。

谭凯请免作业于蒋震先生,先生曰:“可。”同年欲效之,先生不许,诘之,曰:“凯偏长尤甚,是以资其不善者也;况乎余所免者,实校本作业耳,余必督其自讨也。”

夏金华先生初为七班主任,甚患诸生惰慢自矜,下马即告威于诸生。于是施新政,建民主,六人为组,组举五贤,诸组各计一策献于五贤,议论而后呈夏先生,厥有班规。然班规既立,学生所遵之者,竟日衰也。

七班章使六人组以操行计分,逢周一以次第行赏。初所赐不过纸笔,学生多视操行分如空数。夏先生果断,赐其最者珍馐,食厌方止。令既颁,诸生皆以为荣耻,群雄争夺,早到、勤学之风久盛。

苏舜禹初有澄清天下志,既苦师生之失次序,乃取法国先贤孟德斯鸠之精神,构设班级新政,曰班建会,屡宣讲之。然其策张皇难服人,众多以舜禹为妄,遂嗔哂不顾,舜禹久亦不复论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