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即日入驻吹灰阁。
还是深感荣幸的。祝愿吹灰阁的建设蒸蒸日上。

顺便,作为表示,在此呈上两篇短篇小说。说是小说,其实构思大部分来源于梦境的剪裁和修改。我觉得这样得来的题材很好,叙述上少了许多烟火气。可能也与吹灰阁的名字暗合。

《石板巷》

一连下了一个月的雨,巷子阴沉沉的,雨水从两旁房檐滴下。我撑着伞走在傍晚的路上,街边挑起了大红灯笼,在雨中发出晕晕的微光。

中间一家很小的门面,木桌上摆了几条肉,老板和老板娘躺在桌前椅子里头。我把伞收了起来,问老板肉怎么买。

老板是个胖子,伸出三根指头,说两毛钱二两。外面雨下的大了起来,我说来二两。老板娘坐了起来,把杆子上挂着的菜刀取了下来,黑黝黝的。老板接过刀,把衣服撩起来,往肚皮上戳了一刀,左右划了两下,割下一条黏糊糊的五花肉扔在桌上。白生生,新鲜的。

我说老板这有多少,老板伸出三根指头,说二两。我说二两不够,今天过年,一家伙都要吃。来一斤吧。老板拿起刀往肚皮上又割下来一大条肉,肚子上竟然没出多少血。老板娘拿起一兜网子往老板肚皮上盖上了。我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块两毛钱,给老板娘接过去,拿塑料袋儿把一大一小两条肉装好提在手里,打开伞走进小巷的雨里。天已经半黑了。

回家了爹把肉和萝卜炖汤,用瓷碗一勺勺装了端到饭桌上。我看着他们动筷子,自己一口没吃。爹问我怎么不吃,我说这是人身上割下来的,不敢吃。我娘听了劝我把汤端回去,看看老板能不能退掉,总之人肉吃了不好。

我和我爹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,雨依旧下个不停。我打着伞,爹端着汤,往肉店老板那儿赶。街上都是水,石板泛着光亮晶晶的。不远处肉店门口也挂了三个大红灯笼,映的地上水上一片红彤彤。我问老板这肉能不能退啊。

退,不能退,退不了。老板挠着肚皮,肚子油腻光滑,一块儿肉不少。我说这,老板你看看通融通融行不,毕竟我们家也是第一次吃你这的肉。娃子啊,老板说,你要知道,有的东西买出去就是不能退的了。

我们端着汤打着伞往家走。石板巷今天过年。
2020.2.7

《巴洛克城堡之后》

恍然间,巴洛克城堡走向了他的结末。当无数的华丽与荣耀过去之后,城堡终究成为了一片废墟。由此便是几百年。

当人们再次将他发现,他已经风化,变作了遗骸的模样。星与云的大地已变作戈壁滩,一望无际的黄土之间,依稀可以看到两三座尖顶。然而其余的尖顶早已倒下,包括最正中那一座诠释着祈祷和朝圣的大尖顶,也已被拦腰截断,仅仅留下一些断壁残垣,诉说着昔日的辉煌。

当考古队走入这一残骸的时候,他们依然为其余韵感到震惊。楼层间的间隔已经消失,只剩下一座空壳,阳光从空洞的顶直射进来,穿透灰尘,在空气与地板上描绘着光的形状。抬头便可以看到,那一层层的残迹和石料,在头顶构成了无数层嵌套的五边形,那是曾经的楼层,循环往复,深不见底。极尽目力,可以看到一条破损的红绸缎,从极高处垂下几十米,于空中腐朽,缓慢地飘荡。

沉默中,他们顺着被风沙染成土黄色的楼梯向上探索。于是城堡的遗迹多了一些空旷的回音,那是细碎的脚步声,他们走得很轻很轻。在进入城堡的那一瞬间,他们被城堡残留的威压击中,无不感到一种来自数百年前的威严。那威严在向他们诉说,证明着人类的渺小。

楼梯旋转上升,很多地方没了扶手,甚至出现了空缺。在这一摇摇欲坠的高度行走无疑是极度危险的——他们心知肚明。楼层之间的摆设物已随着地面的坍塌而消失殆尽,只有在巨大的承重墙骨架的周围,依然残留着一些可以供人行走的平台。在积灰的尘土中,往往可以发现箱子、柜子一类的物件,将其打开,里面的珍宝和藏品依旧熠熠生辉。

——研究人员们对此作着详尽的记录。这些艺术品将会被全部带走,变成博物馆的收藏。

很快便来了云梯。还有运输车,等等诸如此类现代的产物。他们大肆旗鼓地停留在巴洛克城堡门外,忙忙碌碌地将城堡中残余的东西洗劫一空。老旧的城堡只是默默地经受这一切。搬运过程中建筑结构塌陷,两名研究人员遇难,尸体从数百米的高空落下,和倒塌的砖石碎片一并掩埋。这似乎是城堡的唯一一次反击。他们被后人追授为考古界的英雄。

不久一年过去了。研究者离开以后,城堡的架构经过了外力扰动,渐渐地崩解离析,只剩下最正中的半截墙壁和几根石柱。它们在戈壁滩上孤独地矗立着,如同城堡的坟。再后来有商人发现了他们的价值,将这块戈壁滩变成了一处旅游胜地。景点大部分出于胡编乱造,和人们喜闻乐见的文化相当契合。唯有在这个略显寒碜的断壁残垣面前,游客们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。于是废墟被渐渐遗忘,当然石柱上也多了一些到此一游。然而游客们究竟不明白,在几百年前为什么要建这样一座伟大的城堡。
2020.2.26